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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负剑游 少年负剑游 第十七章 魏献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皆断魂。

        三月初五,清明日。

        鬼哭声不绝于耳。

        在魏献的身前,或是持剑,或是手挽浮尘,或是阔刀横立,或是赤手空拳……

        寄傲山庄赵显仁首当其冲,手持名剑惊鸿,一道寒芒紧随其后,魏献前脚踏出做泰山起手式,弓步向前一拳轰出,身前青石板碎裂,这一击便要将眼前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碎尸当场。

        “凌揺抚剑,自在昆仑!”

        对面的赵显仁收剑横前做抚剑势,随即身影下潜,堪堪躲过这一记迅猛拳纲后急速向前掠去,妄图一剑破了这为上三境武夫的护体罡气。然魏献只是一记踢退,带起无数碎石,正中这位寄傲山庄年轻一代剑客的胸口,若非及时用剑气护住胸口,此时他已是死人一个。

        “一起上,若能击败这为成名已久的上三境武夫,哪怕只是交手一番,即便没有得到那本秘籍也不枉此行!”

        身后五人齐齐点头,挂剑阁狄平翻身前冲,手中佩剑铿锵先行,而人却诡异都掠至魏献身后,他明知这一剑根本无法伤其分毫,可能够牵制片刻也是美事。

        一剑而至,大掌柜双手持握,将那柄挂剑阁藏剑鲸海牢牢握住,剑气喷吐,可无法再进一分。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挂剑阁之横秋剑意果真凛冽无比,饶是他这上三境纯粹武夫此刻竟也被一柄剑牢牢牵制住。

        “天仙狂醉,弄得三千青丝,白首回。”

        仅一息而至,狄平手掐剑诀,双指作剑,他出身挂剑阁,自然无处不可为剑。看似如同的一指却也包含了挂剑阁横秋剑意之精髓。

        与此同时,司马流云那一柄青色长剑春露也紧随而至。头顶之上,一道白虹有如长虹贯日,直直装向大掌柜头颅,合气宗马嵬,上三路硬气功的集大成者。

        “乘风好去气焰狂,直下山河谁为雄!”

        大掌柜怒喝一声,衣袍鼓荡,一股凌人气焰冲体而出,头顶的马嵬首当其冲被一股强烈充沛的气机挣碎了双手,双眼凸出掉落在地,随即崩裂,当场死绝。

        大掌柜双掌中的长剑顿时如同失去了灵气一般,被他随手掷出,剑尖直冲身后的狄平,透过他的肩胛骨,将他死死钉在地面,嵌入了青石板中动弹不得,而身前的司马流云剑走偏锋,妄图及时躲过这惊人气机,无奈避无可避,撞在了身后的青砖墙壁之上,口吐鲜血,受伤不轻。

        仅仅这一瞬间,一死三重伤。

        “哼,如今的江湖都是这般土鸡瓦狗?如此道行妄图来我江湖客栈寻不自在?”

        早年江湖一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剑不过陵州李,拳不走燕云魏。前者为二十年前一剑绝尘的谪仙李沧澜,因为是他的绝迹江湖,让后辈江湖剑道停滞不前,而一直拘泥于李沧澜本身。

        后者则正是在沙场之上万人敌的魏献。这种于死人堆中磨练出的杀人拳法又怎么会是这些身在名门大宗的金丝雀能够比拟的。

        “大掌柜果然风采不减当年,即便将境界压在玉衡境也依旧气势凌人。”

        说话的是一个面相阴冷,脸色惨白,两颊无肉,黑眼浓重的年轻人,说话都有气无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暴毙一般。

        “安南琼霞宗,传闻你们习惯以恶鬼饲剑御剑?”

        阴冷男子韩进先没有说太多言语,在他的身后飞出两柄小剑,剑身黑气腾腾,隐隐约约好似有一狰狞小鬼手持小剑向着大掌柜而去,而身后的狄平用力将自己从青石板中拔出,钉入肩胛骨的鲸海长剑也在韩进先诡谲的恶鬼持剑之下飞向大掌柜,直冲其面门而来。

        大掌柜再作弓步向前,下身没有动作,上身扭转,两指死死夹住那一柄鲸海,托着剑的恶鬼如颠如狂,它拿着这柄剑气滔天的鲸海已经是强弩之末,每多提一秒,对阴体伤害都极大。

        大掌柜双指微松,稍微侧身,在鲸海即将飞离之时,右手在剑身一抹,强烈气机扫过,恶鬼瞬间灰飞烟灭,那柄鲸海没了支撑掉落在地。而身后的狄平则撑着这一息功夫,再次双指作剑,毕生剑意融入一指,竟然真的刺入了大掌柜的腰部,鲜血喷涌而出。

        “啊!”

        一声惊呼,狄平作剑双指连同整个左手在刺入魏献腰部时爆裂,碎肉带着白骨齐齐飞出,而此时的魏献也终于受了第一道伤。

        “病痨鬼,你在等什么啊!”

        没等魏献查看伤情,两柄袖珍小剑想着他飞来,竟是透体而出,大腿以及手臂处的伤口隐隐有黑气缠绕。魏献闷哼一声,口中有一道血丝渗出,他捻血为剑,一指弹出,两滴血珠直冲两柄袖珍小剑,武夫精血至刚至阳,滴落在小剑上是黑气腾腾,没了恶鬼支撑,小剑掉落在地。

        “饲鬼御剑?奇技淫巧罢了。若是能够习得你琼霞宗传说中的三部八景二十四神剑,或许还有点看头。”

        说完,大掌柜伸手一探,两柄将自己送到自己手中,他看了一眼,冷哼一声,随即用力一握,两柄袖珍飞剑化为飞灰。

        “再起!”

        韩进先吐出一口鲜血,身后脊骨内再次飞出八柄袖珍骨剑,直直冲向魏献,而与此同时,天涯海阁吕一凡手提名剑夜雨灯而来,剑意滔天,誓要一剑将这个纵横江湖沙场三十多年上三境武夫饮恨当场。

        “东阙乙木灵,南明离火精,西壤庚金起,北桓癸水渡,中央戊巳土,泰山观神霄符箓派弟子齐筱敕令,急急如律令!”

        泰山观美貌坤道此刻也在后方掠阵,一张张黄纸符箓飞出,形成一个能够短暂窃取一方天地之力的五行大阵。雨线化剑,雷电作矛,罡风如刀,土墙高铸,火龙吐舌,将大掌柜,这位虽已久不在江湖但积威深厚的上三境纯粹武夫围在其中。

        “哦,没想到你居然还是泰山观神霄符箓派弟子,看走眼了,玉阳子居然收了个符剑双修的弟子,周方儒那个酸秀才如果在这一定会说两句之乎者也的话,可惜啊,我一介武夫,只会说一句。”

        魏掌柜周身气机鼓荡,充沛气机宛如降临此方天地的一座神明,他对着头顶那一剑伸出一掌,那柄名剑排名第六的夜雨灯竟然无法刺入分毫,持剑的吕一凡暗道一声不好,奈何此刻他已经无法将剑撤回,只得当是牵制住这个目中无人都莽夫了。

        “应剑琼!你可没我这好运气,能够与一位天璇境武夫一较高下的机会!”

        原本已是强如之末的狄平此刻大喝一声,手中鲸海剑剑气再起,横秋剑意跌宕而来,将他的身体托住,这一刻他将他的一切都交托给了手中之剑。

        剑客,即便是死,也要忠于手中之剑!

        猛然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便又出现在魏献身前,长剑被武夫气机所拦,弯曲出一个诡异的弧度,狄平瞬间口吐鲜血,但他依旧目视前方,紧咬牙关,不曾退却一步。

        “可知蚍蜉为何物?”

        一柄柄裹挟这蒸腾黑气的袖珍骨剑在魏献身体内来回穿透,伤口并没有血液流出,只有一道道黑气,魏献另外一只手探手再一抓,那几柄妄图飞离的袖珍骨剑寸步难行,韩进先见此情形不由得瞪大双眼,满眼都透着恐惧,竟有些瑟瑟发抖。

        “大掌柜饶命,大掌柜饶命啊!晚辈定当离去,再不踏足渝州城半步。”

        “我魏献何时是好说话的人了?离开江湖太久,久到你们这些后辈都忘记我当年是怎样的人了。现在求饶,晚了。”

        大掌柜手掌虚握,袖珍小剑寸寸皲裂,见他毫无留情念头,韩进先怒吼一声,妄图以周身气血催动袖珍骨剑离开眼前这武夫的控制,奈何实力差距太过悬殊,骨剑缓缓化作了齑粉。

        “琼霞宗不会放过你!我……师父……清福仙……不会……不会放过……你……”

        用尽最后力气说出狠话,韩进先缓缓失去了生机,一动不动。

        最后这八柄骨剑是由他的脊骨所铸本命物,而持剑的也并非是恶鬼,而是自己的阳神,骨剑毁而人命无。

        虽然解决了琼霞宗韩进先,但本命骨剑所残余力量尚在。大掌柜捏了捏拳头,一阵衣袍鼓荡,阵阵烟雾从他各个毛孔中升腾而出,这是先前那八柄骨剑对阳神所造成的侵蚀之力,若魏献只是中四境武夫定然是死路一条。

        “该你了!”

        原本向上的托住的掌心猛地一抓,那柄名剑夜雨灯被魏献抓在手中,用力向下一甩,不等他反应过来,魏献一拳轰出,吕一凡猛然撞击在地面,翻滚着倒飞出去,一阵血雾从他胸口炸开。

        五行阵依旧阻挠着魏献的每一次攻击,但他全然没有在乎,任凭地风水火的罡气砸在身体上,顿时布满了伤痕。

        而在这半息功夫,狄平持剑,身形一转,手中长剑猛地一挥,魏献单手抓住迎面而来的剑锋,竟是爆发出一阵金铁交击之声。而之后用力一拉,狄平便朝着魏献撞去,迎面而来的便是大掌柜的一拳,重重的砸在了他的胸口,后背爆发出一阵血雾,其人瞬间朝后倒飞而去,只能靠在墙壁前,让自己不至于彻底昏死过去。

        吕一凡一记鲤鱼打挺猛地站起身,手中长剑嵌入地面用力一挑,随后便是一道道罡气刮过,沿途的青石板地面留下一道道深刻的裂缝。剑气将至之时,魏献伸手向前一推,硬生生放下了那道凛冽剑气,他自己也被向后退了十数步,大掌柜眼神玩味,用大拇指拭去嘴角血迹。

        “自从离开江湖,想与人比试切磋已经不是那般容易的了,今日甚合我意。这些人里也就你们三人,老夫觉得还算有趣些,你们叫什么名字?”

        吕一凡半跪在地,长剑努力支撑着让自己不至于倒地,上三境纯粹武夫的拳罡如同怒涛拍岸让他体内多处筋脉受损,而反观对方,仍然未用全力,这还是将境界压在了玉衡境。

        相比较吕一凡的淡定自若,狄平的不省人事,美貌坤道齐筱则是面露喜色,她本就只是为了出海访仙,在天涯海阁得知此事来凑个热闹,对于那本消失江湖多年的秘籍并没有太在意,若不是有机会与魏献一较高下她断然不会来此。

        在江湖摸爬滚打多年都不及一位上三境纯粹武夫的认同,这一战无论成败,整个江湖都会记他们三人的名字。

        “在下天涯海阁,吕一凡。”

        “在下挂剑阁,狄平”

        “贫道泰山观,齐筱。”

        除了受伤最轻,没有正面魏献之威的齐筱,其余两人只能用仅剩的力量抱拳行礼,努力回道。

        魏献面带微笑,迅猛一拳轰出,一拳接一拳,看似什么都没打到,实则每一拳都结结实实打在了五行罡气之上,拳罡愈打愈烈,不多时罡气消散,五行阵彻底失去了作用。

        大掌柜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玄青色大氅此时已是破烂不堪,索性他用力一扯,露出了他肌肉虬结的上半身,数道狰狞可怖的伤口是他曾经征战沙场所留,是他的荣耀与勋章。

        “我与你泰山观掌门玉阳子曾经有过一次深谈,得知泰山观有一门请神的法术,不过那牛鼻子太小气不肯施展,不知你这小女娃儿可会?”

        美貌坤道手掐道决,微微颔首,面带微笑说道:“并非家师小气不愿施展,唯实是这尊神灵乃是我泰山观镇山之神,若只是请下神识,大掌柜你也不得尽兴,若是请下真身,又恐这这渝州城不够您的拳脚施展。”

        “哈哈哈哈,无妨,你请来真身便是,渝州城有玉宇楼真君坐镇不会做事。”

        齐筱手挽浮尘,羽衣星冠,端的是一副出尘的仙人之姿。

        “那好,请大掌柜稍后。”

        说完,美貌坤道齐筱浮尘一甩,平地起龙卷,大掌柜身影陡然一闪,一拳轰在那一好似势不可挡的龙卷之上瞬间崩溃。美貌坤道手后一探,一张印有请神总咒的紫色符出现在她的手中,随即燃烧殆尽。

        “泰山观第十四代弟子齐筱恭请泰山神!”

        这是在她的身后出现一具威严紫金法相,身长十丈,衣带飘飘,面目狰狞,头戴婆罗冠,神奇锁金甲,腰缠狮蛮带,左手持金砖,右手敕魔剑,在他出现的那一刻,整个空间仿佛为之一颤,韩筱立刻七窍流血,请神乃是以寿命为代价,这一仗无论成败与否,齐筱都将因果缠身。

        城中的玉宇楼顶楼,白衣白玉簪的太玄真君林竹茂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禁嗤笑道:

        “什么神?不过是前朝余孽罢了,难怪大黎一直没有敕封山水正神,原来还有一个。”

        那具泰山神法相一祭出,魏献眼神炽热,他虽然闯荡江湖多年,可对敌山水正神仍然是第一次。

        “江湖客栈魏献在此,请太玄真君护一方百姓周全!”

        “且安心。”

        一道洪亮的声音自城中玉宇楼传来,紧随而至的一股伟力笼罩了魏献等人所战斗的区域,将渝州城划分为两个泾渭分明的世界,泰山神法相的力量丝毫无法波及周遭。

        周围邻街的百姓听闻都茫然走出家门,只见一座巨大巍峨法相矗立在面前,而在法相前的是一个坦露这上半身的中年人,茕茕孑立。

        客栈内,在法相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争斗,修为低的此刻已是双腿颤抖。

        “世上真的有神仙?”

        “人力有穷时,大掌柜他……”

        内堂走出一个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一幕,此时她的眼中只有那遍布伤痕的男人,双手抱于胸前,泪水盈满眼眶。

        “魏献……你还欠着我酒钱呢,你这辈子都还不完。”

        内城的刺史府,府内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家丁仆役慌忙的东奔西走,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刺史刘睿现在庭院内,脸上满是怒容,一旁的中年美妇人掩面而泣,不停的用手帕擦拭。

        “老爷,城内都找遍了,依旧没有少爷的身影。”

        这时,门房管事匆忙跑来,气喘吁吁的说道:

        “老爷,城东……城东江湖客栈出事的。”

        刘睿在门房管事带领下来到府门,刺史府距离江湖客栈有近五十里路程,可即便如此,那座数十丈的法相在这依旧能看的一清二楚。

        “魏献,你在搞什么!”

        酒肆旁,五名玄甲卫看着这一幕都不由得心头一震,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他们也被那座法相震惊的无以复加。

        “大人,魏大掌柜先前一人挡六人,受伤不轻,此时会不会?”

        刘惟玄摇了摇头,自顾自的喝着酒,说道:

        “除了那位,本官从未听说过魏献败过。”

        那位指的便是前燕王季城,大黎当年的第一高手,世间唯一的天枢境纯粹武夫。

        万事俱备,魏献扭了扭脖子与肩膀,眼神说不出的兴奋。

        “神仙?既然来到了人间也需吃我一拳!”

        两拳祭出,法相身形一阵晃悠,美貌坤道口吐鲜血,她咬牙切齿,泰山神所受到的伤害也多多少少反馈到了她的身上。

        “无知庶子,安敢自负如此!”

        齐筱朱唇亲启,从她口中说出的确是一个洪亮威严的声音。

        “自负?我都自负四十多年了!除了那人,魏某惧谁?!”

        此刻,只有那中年人一人与这天地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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